痛苦中是否有欢乐存在?

【叶蓝】竹里馆(古风伪武侠,HE)

  春三月,天气暖晴。扬州有声有色的年景。

  “爷,咱这便到扬州了。”船老大招呼船里的客道。

  客猫腰钻出来,沿岸看了一周,哂道:“北边乱得紧,你们这江南倒是歌舞升平。”

  “可不,”船老大笑,“蓝雨二位当家,蓝溪阁五位公子,可齐齐的全在这儿呐。”

  客收回眼光,打量着船老大:“你也是江湖人?却是我眼拙了。”

  “惭愧,习得一点粗浅功夫强身罢了,谈不上什么江湖人。”船老大抱拳道,“何况,这江南人家还有谁不晓得蓝雨的几位?爷,您上岸去任寻一家酒肆茶楼,包里面说书人说的都是这些。江南能安稳成现下这样儿,少不得他们几位的功劳。且说那魔教妖首,便是我们蓝河公子……”

  客叹息道:“都是会玩儿的。”

  又转向说得眉飞色舞的船老大:“你可知……这位蓝河公子住在何处?我有个旧想与他一叙。”

  “啊呀,便是扬州!”船老大兴高采烈道,“此去郊外有一片竹林,林中有一座竹楼,那便是了。” 

  “离群索居,不像他干得出的事呀。”客微皱眉头。

  “您有所不知,自那魔头伏诛,蓝公子便一直这般避世……”船老大由喜转忧,叹气道,“传言蓝公子与那魔头往日交情甚笃的。”

  客不答,径自上了岸去。

岸上一片春色撩人。沿街茶馆门里坐了个老者,仙风道骨,手下拍一拍醒木:“上回说到,那七年之前妖人作乱,众人束手无策之时,有一公子挺身而出——”

  “是七年零四个月。”客低声笑了一笑。

  他径直走过那座颇热闹的茶楼,踏着青石板一路走开去。

  上一次脚踏在扬州的岸上,也是八九年以前了。

  魔教妖人伏诛已七年,扬州海清河晏,一片升平。

 

  我是蓝河。

  我在竹林里住了七年,一步也没有出去过。

  大春上次来扬州看我,很是吃惊了一阵。他说我不像是耐得住寂寞的人。

  我的确不是,但我厌恶扬州的喧哗。每次出门,都能听到人们交口称颂:

  “那便是手刃了魔头的蓝公子罢!”

  我不是不爱听人们夸我……我只是,不愿听到那两个字,那样的称呼。

  “魔头”“妖人”“魔首”……之类的。胸闷欲呕。

  喻阁主也来过,听说之后并不吃惊的样子。他说:“不想出去就不用出去了,但扬州需要你守着呀。”

  我便修了这栋竹楼,蜗居其中。

  ——倒也有几分“独坐幽篁里”的意蕴了。

  人家说我与那人曾是莫逆之交?也许吧,我不知道,我也记不得了。人家说是就是吧,反正他也“伏诛”了。

  年复一年……今年春三月,有人在竹林里起了另一栋小楼。青色的,空空如也。没有侍女,没有仆人。

  我没好意思管它叫“青楼”。这二年我不知从哪儿染了一身的玩世不恭,可在这栋小楼面前却莫名地放不开,好像私塾里的毛孩子见了先生。

  楼主是个男子,比我年长些。俊美,却俊美得毫无特色。我猜想他应当是贴了面具的。他自称姓君,我便唤他“君先生”,到后来简作了“先生”。

  先生似乎不会功夫,对江湖事却了若指掌。谈吐不凡,又时而俚俗得不堪入耳。当是个人物,我想。

  先生酿得好酒,竹叶般碧青。我每每大醉而归。

 

  先生酿酒却从不饮酒。我问他为何,他笑称量浅。

  我道:“不信。”

  先生面露苦恼:“诶,真的。”

  我执杯道:“眼见为实。不如你先喝喝看?”

  先生苦恼更甚。端着那杯酒沉吟了半晌,又对着我看了半晌,终于痛下决心道:“小蓝,你狠。”

  言罢一饮而尽。

  “不敢不敢。”我笑眯眯地看他费劲地眨着眼,晃了两晃,终于咣地栽到桌上。

  ……这量浅还真不是蒙我。

  我把他扛上楼去,安置在榻上。先生看着身材欣长,实则还挺沉,把他搬动很费了我一番力气。我坐在他身侧,怔怔望着他。

  面具不经这么折腾,翘了一个角。我思虑再三,终于还是伸手拽住那个角,撕了下来。先生的真面目,我好奇已久。

  他却醒了,摸了把脸,挑着一双醉眼望我:“唔?小蓝你终于还是没忍住么。”

  我自是尴尬,他又笑将起来:“哥好看么?看得这么入神?”

  自是很好看的,尤其是这样笑着的时候,神采飞扬。我被他盯得脸红,忙转开目光。

  “你也有脸红的时候。”他取笑道,一挪一挪地蹭到我身后,脑袋沉沉地压在我肩上。

  我一个激灵。他会说些什么,还是把我当做了谁?然而先生的气息吹拂在耳畔,熟悉又似乎陌生的,他的气息……如今混上了竹香与酒香,恍如隔世地笼罩了我,却仿佛总缺失了至关重要的元素,在回忆里上不着天、下不着地地荡。

  “我很想你,”他倚着我的肩头模模糊糊地说,“七年零四个月……扬州也会下雪吗?”

  “那年好大的雪,不知老天犯了什么神经……王大眼要蓝雨退出长江……灭了我们,江南归你……我作什么死?”他闭目惨笑了一下,“我不如去死。”

  我大气不敢出地听着。先生醉得找不着东西南北,絮絮地念叨了一阵,渐渐地声便悄了。最终他安静地睡在我背上,双眼挨在我颈间,不知是否有一点湿意。

  我小心地把他放平,郑重地瞧了他很久。

  他大概是把我当作什么人了罢。哪怕他确是那位已“伏诛”的“莫逆之交”,在我手里死过了一回,怕也不至于还这样把我挂在心头。一念至此,我竟有些嫉妒他口中那人了。

  但这都是小事……

  我啜唇作哨唤来信鹞,提笔给喻阁主写了封信。

  

  翌日先生醒来,昨夜事忘了个一干二净。我庆幸之余又不由得有些酸楚:平日里先生与我调笑虽看似亲昵,实则总是隔着层什么似的,我过不去,他不过来。只有昨晚他伏在我肩上胡言乱语时,我才感觉他是真真切切地在我身边。

  但是他口中的人大概不是我。哪怕是我,如今也是个曾迫得他身败名裂颠沛流离的我,是个用他的“身死”换来一世浮名的我。

  我又怎么敢……真的对他说呢?

  喻阁主回信证实了之后,我愈发地不安起来。

  他踏足江南之事,阁主分明是知晓的。而他武功尽失,无兵无卒,阁主也并未将他当做一个祸患,只嘱托我照顾好他。却只字未提我信中所问,我竟将有关他的一切全然遗忘的缘由。

  阁主并非是这么心大的人,那么……他其实知道一切,但不愿与我说?

  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罢,我也只能如此猜测了。

  从多年之前统领江南全境的叶修,到现下隐姓埋名幽居楼中的君莫笑,中间发生了什么?我不记得,却也无人告诉我。

  无缘无故地,我竟有些恼了。

  我不再去他的小楼沽酒,日夜闷在我的楼里,足不出户。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他没有来的时候,夜深人静之时,唯明月相照。

  叶修也不来寻我,估计是意识到了什么。我落在他那儿的琴也不见归还,有事没事却总听见琴音。从他的二楼窗口出来,不成曲调,只是信手拨弄而已。他不会弹琴,这我知道。

  冬天的扬州并不如何冷,连雪也鲜见,只是下雨。我常见他披一件袍子或大氅出来伐竹,大刺刺地从不拢上前襟,那袍子要掉不掉地挂在肩上晃悠,却从来没滑下去过。

  这时候总想着过去为他把衣襟拢一拢,把系带系好,再有心无心责怪上两声。看他满不在乎地答应着,却又乖乖把衣服整好的样子。

  我想这应当是名为相思或是恋慕的某种东西,在日复一日静悄悄的远望中潜滋慢长,像冬天的土壤下面竹鞭生出竹笋,开春便窜高成一片竹林。想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,不可或缺的,而不是现在这样无关痛痒。想对他微笑,想跟他一块喝酒,然后把醉过去的他背回床铺……可我做不到。

  我曾伤他至深,又有何脸面出现在他眼前。哪怕仅仅是抱持着这样的心意,都叫我觉得对不起他。

  二月春寒尚且料峭,叶修撑一把素面的竹伞,背着行囊出门,身上是竹青的长衫。倒真像一竿竹子,还是竿“修竹”。我站在窗前,心里取笑他,一直目送他走到目力不及之处。回过神关窗之时,才觉细雨湿润了面颊与衣衫。

  我也准备启程了。杭州局面似乎有变,喻阁主嘱咐我前去看看。杭州本是原嘉世的老巢,七年来一直是个无主之地。西北的霸图与东北的轮回鞭长莫及,江北的微草却一直蠢蠢欲动,想着把手伸到我们蓝雨的腹地。又怎能叫他们得逞,七年来明里暗里打过不下百回,这一次……用指头想也知道,微草堂的“小二”们怕是又不安分了。

  只是“用指头想”毕竟靠不住,我当时……并未察觉出阁主的命令之中含糊带过的地方有什么不妥之处。日后想来,才道原来阁中二位从此时起,便已琢磨着把我卖了。

  扬州下杭州便是顺流,水道通畅,快不过二三日功夫。到得杭州,才知扬州那瘦西湖毕竟是赝品,岂能与西湖绝色比肩。湖中一条不起眼的画舫,便是阁主所说,此行与各方头目约定之所。

  上得船去,耳听得舱里热闹得紧,觥筹交错,有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沿,荒腔走板地唱喏:“红酥手,将进酒,你既无心我便休——哎,那个谁,酒壶我早扔出去了,还找个什么劲。”

  而后是副阁主标志性的嚷嚷:“我靠什么?!叶不羞你个为老不修的我告诉你浪费粮食可耻啊!酒也是粮食酿的!还不用说你又搭上我们一个酒壶!”

  “啧——酒不是你的,酒壶也不是你的,这顿饭哥是东家!要早知道你要酒是为了灌我,我一滴酒都不准备了。”光听着这话,我都能描绘出那人皱着眉头敲桌板的样子。眼光一横,能压得人无话可说。

  可问题是他怎么会在这里。

  我已经在船头吹了半晌湖风,却始终提不起胆量去挑那门帘。最终还是叶修从里面挑了帘子,笑吟吟地把我放进去。

  舱里地方不小,却只副阁主与他二人,外加一张吃得狼藉的席面。两人脸上皆有些酒气,但神志清明,副阁主更出离地亢奋,嘴里叨叨个没完。

  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抓住个插话的空当,斩钉截铁地叫:“副阁主!”

  副阁主住口了,望着我等我的下文。

  “能给解释一下么?”我往身周比划了一下,“这什么情况?”

  副阁主露出一个讪笑,刚要开口,叶修便飞快地夹了一块秋葵堵住了他嘴。“我来解释吧,少天他开了口怕是几天几夜完不了的。”无视身边咳嗽得惨烈的副阁主,叶修搁下筷子,对我认真道。

  “好啊,那你说。”我给副阁主递了杯茶水,拖过边上的圆凳坐好。

  叶修拿手指嗒嗒地扣着桌板,似乎在想从哪里起头。想了一会儿,他给自己倒了杯茶,一饮而尽,又倒了一杯放在我面前。

  “这么一想还真挺长的,”他冲我笑笑,笑里面多了些什么轻软的东西,“我慢慢讲给你听吧。”

  “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,说书人都不提的……”

 

差不多十来年前,在扬州,一个男人遇见了另一个男人——或者说称作少年更合适。毕竟那时候,他才只有十四五岁。

  那时候是个什么时候?嘉世还掌握着江南全境,蓝雨还委委屈屈地窝在应天和微草折腾,扬州那片竹林八成还是棵竹笋。

  我们故事里这两个人一个是当时的天下第一,嘉世的杠把子教主,另一个是蓝雨某一支小队的小头目,江湖中普普通通的少年郎。

  可那教主偏偏就那么想不开,身边摆着的天下第一美人不要,偏偏缠上了这个普普通通的少年。你说断袖就断袖好了,还偏偏看上个别人家的,还要身份没身份要武功没武功,还居然就没策反成,这不是想不开是什么?

  可教主偏偏就喜欢上了那个少年,喜欢得不得了,一刻没看见,心里就空空的没个着落。他还是头一回看上个什么人,自己心里也时常觉得不知所措。天不怕地不怕的教主,头一回在某个人身上觉得惶惑。他和世间任何一个耽溺在爱情中的男子一样,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捧到少年面前,只为博他一笑。

  少年只是个普通的少年。他对教主的殷勤感到受宠若惊,但他始终有点躲着教主,言语间也往往客气有礼,除非被逗急了才会急赤白脸地冲教主吼,叫他滚远些。

  教主平日忙得要命,但只要偶得闲暇,他必定去和少年见上一面,逗得他红一红脸,这才肯心满意足地回去接着工作。

  流言起得厉害。教主是个懒散的性子,吃了沙子也只当磨牙,对这些流言却一一放在了心上。每一个胆敢在背后嚼舌头的人,后来都只恨当初没把舌头嚼碎吞了。

  教主早就觉察,嘉世的人心散了。只是他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。属下们蠢蠢欲动,琢磨着怎么把他拉下马;江南世家们则琢磨着换掉他之后,新的教主能给他们带来多少额外的利益。

  教主觉得心冷。他主动离开了嘉世,留下了自己的一切。

  他找到少年,说:“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。你还肯收留我么?”

  少年却笑了,说:“我别的都不要,有你刚好。”

  他们就住在了扬州。

  扬州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,万丈软红里,他们只是天地之一隅,沧海之一粟。隐姓埋名的教主本以为从此可以携手所爱,逍遥一生,享受一下告老还乡的日子;谁料他不去找事儿,事却要来找他。

  那是八年之前。嘉世的旧部对他们的老上级毫不手软,步步紧逼;少年又在这节骨眼上中了奇毒,天下只有微草的掌柜王杰希有解决的门道。教主无奈,扛着嘉世的追杀,带着少年一路杀过长江,直奔北平。

  在北平他顺利地见到了王掌柜。二人是旧识了,但掌柜提出的条件毫不客气:他要蓝雨退出江北的争夺。

  教主枯坐了半日,忽然便笑得有几分血腥了。我答应你,你且瞧着好了。他对掌柜说。

  少年被留在北平,教主只身一人下了江南,终点是应天。

  他与蓝雨的阁主合谋,灭了嘉世。

  过程不再赘述。整个嘉世作鸟兽散,蓝雨取得了整个江南,顺利成章地退出了江北。微草的掌柜信守诺言,治愈了留在北平的少年,并将他送回应天。只是少年从此失去了记忆,忘掉了自己的名字与身份,忘掉了教主其人与发生的一切。

  教主说,这样也好。

  他叫蓝雨给了少年身份、地位与名望,自己头也不回地去了杭州。这块地方是嘉世的大本营,是他留给自己的地盘。

  他跟蓝雨阁主说,等他能把杭州尽数攥在手里的时候,他再回来,看看他的少年过得怎样。到那时,希望阁主兑现诺言。

  故事就是这样。教主死了这么些年,怎么着也该重新活过了。

 

终章

  叶修的故事讲得鸡零狗碎,该详的地方不详,该略的地方不略,听得我颇想扶额。不过今天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倒是清楚了,我含着一点浅笑望向副阁主。

  副阁主猛烈摆手:“那个啥,小蓝你可不要冤枉好人,这些乱七八糟都是文州和老叶他们两个心脏搞出来的,我什么都不知道!我就过来找老叶吃个饭!”

  “顺便签了一下协议。”叶修从袖中抽出张长绢帛一扬,痛快地把他卖了。

  再度无视吱哇乱叫的副阁主,叶修面朝我笑道:“去年春三月我去扬州,路上跟人打听了一下。知道你过得不好,我才安下心来去找你。”

  我心情复杂道:“我过得不好你怎么反倒安心了,合适吗。”

  “你若过得好,我还有什么找你的必要?不如回杭州拓我的荒。”叶修不以为意,“免得叫你埋怨我毁了你的好日子。”

  “我怎么会怨你?”他这话听得我很不舒服。在他心里,我就是那么狭隘的人吗?

  “好吧,其实是我会怨我自己。”叶修摇摇头,“我既不能确定你还是不是从前的样子,又不能确定你会重新喜欢我一回。我甚至不知道……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,毕竟我没提,你也没说。你看,我有这么多的不确定,又怎么能贸然闯进你的生活。”

  “那你现在确定了吗?”我问得很轻,因为我已经知道答案。

  他微笑了,把那幅绢帛展开在我面前。“我确定将与蓝雨结盟,”他说,“所以,请你留在杭州。”

  “干什么?”

  “作为监督,以及——参与我的生活。”他把手搭在我的手上。

  我的心突突地狂跳起来,但我还是故意问他:“你又怎么肯定我会同意呢?你可从来没问过我的意见。”

  叶修诡秘地笑起来,眼神往我脸上转了一圈,停在我的嘴唇上。

  “我酒量虽浅,一杯酒倒还喝不倒我。”他慢悠悠地说。

  我有种不好的预感。那就是说……

  “你那天晚上偷亲我的事,我可全清楚的。”

  地上为什么没有条缝来让我钻一钻呢!

  我咬着牙瞪他,他一脸可恶的笑意,牵着我的手往外走。

  “杭州也是个好地方,不比扬州差,”他说,“而且很少下雪。知道为什么每逢雪天你就有点不舒服么?”

  我看着他。

  “好像有点记得了。”我慢慢道。

  恍惚中,我透过他背后的山阑水色,看到那年大雪的扬州。我发着高热,他在床头执着我的手,身上竹青的长衫被血染得斑驳,一竿扎眼的湘妃竹。

  后来是在北平,依旧是雪天。他换了新衣,瘦得脱形的背影踉跄着离去。

  他瞒了我什么细节,我无意追问。我只知三月将至,杭州的春天大约比扬州还暖,竹叶绿得很快。我只知江湖浩荡,也终有一隅得以让我偏安。

  我偏头向叶修微笑,伸手替他理了理本不需整的领口。

  “今年的酒是不是该酿了?先生。”我说。

 

End 

 @月落竹音 谢谢黄少的倾情(手速)赞助!谢谢我勤勤恳恳这么多年(?)的打字工!再次祝你生日快乐!(虽然已经过了)

你的生贺……只要你打,我就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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